“臺偶女神”林依晨,頓悟于一念菩提

20年前的袁湘琴、10年前的程又青似乎從未離開,她們筑成了一個懂得享受幸福和保留自我的林依晨。她以這樣的自己進入簡慶芬,并反思簡慶芬。

作者:本刊記者 肖瑤 來源:南風(fēng)窗 日期:2024-06-14

供圖 (2).jpg


簡慶芬實在討厭。

“討厭”,這個負面沉重的詞,放在林依晨飾演的簡慶芬身上,變得曖昧起來,甚至令人共情,邀人共振。

《不夠善良的我們》開播后,不少朋友給林依晨發(fā)去信息:“(簡慶芬)有夠討厭的!”原本大家擔(dān)心她演不出那么“綠茶”的感覺,看完前兩集后,放心了。

林依晨哈哈大笑,“(討厭)那就對了!”

她的笑聲很特別,一點兒也不“甜妹”,卻也沒有那種中年人的深沉。用古早的流行詞來說,她笑得像個“女漢子”。一種由內(nèi)而外的、發(fā)自肺腑的震動。電話里接受南風(fēng)窗專訪時,林依晨總是發(fā)出那樣的笑,你能感覺到她是真的放松、坦率,卻不失“元氣”,一股確定的幸福感撲面而來。

這可是林依晨,是出道就以“討喜”為人所知的“臺偶女神”。

2005年,她在《惡作劇之吻》里飾演的袁湘琴一角,多年內(nèi)一度成為校園偶像劇不斷模仿的女主角人設(shè)。那個擁有一張圓臉蛋、一對圓眼睛的女孩,擁躉著真善美的生活哲學(xué),沒有人能拒絕她身上撲面而來的活力與熱情。

林依晨的公眾印象,常年圍繞著明媚、善良、溫和等關(guān)鍵詞。臺灣媒體還曾稱她為“零差評女神”。

但簡慶芬完全站在這些詞的反面。她善妒、心機、陰郁,靠著討好心上人的母親嫁入其家門,卻在結(jié)婚12年后不堪日復(fù)一日的枯燥生活,化身陰暗的怨婦,一面在網(wǎng)上視奸丈夫的前任,一面對婚姻的現(xiàn)狀謹(jǐn)慎又焦灼。

林依晨喜歡簡慶芬身上的性格污點,因為這是“真實生活中你我都遇得到的人”,不是袁湘琴、程又青那種渾身亮點的女主角。

過去20年,林依晨飾演的不同角色,似乎都恰好對應(yīng)著她自己的人生階段。如今42歲的她,沒有活成“簡慶芬”,卻一度被公眾揣測為“簡慶芬式”的委屈兒媳。

在拍新戲間隙接受南風(fēng)窗采訪的電話里,她毫不諱談外界對自己婚姻的種種無奈傳言,也愿意坦誠分享自己對于真正幸福的理解。她的聲音聽上去堅定且平靜,20年前的袁湘琴、10年前的程又青似乎從未離開,她們筑成了一個懂得享受幸福和保留自我的林依晨,她以這樣的自己進入簡慶芬,并反思簡慶芬。

林依晨從簡慶芬身上學(xué)到的,不是要“善良”,反而是要“愛自己”。


不夠愛自己

導(dǎo)演、編劇徐譽庭帶著簡慶芬來找到林依晨的時候,林依晨“正巧也在經(jīng)歷簡慶芬的人生階段”。

那時,她初為人母,在演員、妻子、兒媳等身份之上,又增加了“母親”這一角色。同時,她還是演員、歌手,以及簡慶芬身上沒有的“公眾人物”。偶爾的混亂是必然的。劇中,簡慶芬在被婚后的生活瑣事壓得喘不過氣時,忽然轉(zhuǎn)頭望著鏡頭,疲憊地嘆氣:“你們懂我的意思吧?”仿佛是林依晨在對觀眾發(fā)出共鳴的邀請。

簡慶芬與林依晨過往飾演過的每一個角色都太不同了,這號人物面向觀眾的每一面,都是她的“暗面”。她視奸老公前任的社交賬號,對許瑋甯飾演的Rebecca充滿了揣測、嫉妒與牽掛,窺伺著自己當(dāng)年沒有選擇的另一條人生之路。這種陰暗而真實的小心機,被林依晨掰碎了揉進簡慶芬的一言一行、一顰一笑里。

編劇徐譽庭希望,林依晨在演的時候心里一直哼唱柴可夫斯基的《天鵝湖》,歌劇里的女主角一人分飾兩角,初期明亮輕快,十幾年的婚姻生活使之變調(diào),變成一個“熬著毒藥的少婦”。

看上去,簡慶芬似乎是主動爭取甚至是爭搶自己愛的人。林依晨倒覺得,“慶芬對何瑞之的愛,與何瑞之對她的愛,都是結(jié)婚后慢慢建立的”。

婚前,簡慶芬覺得何瑞之是個“適合結(jié)婚的好男人”,何瑞之也覺得簡慶芬是個“適合結(jié)婚的好女人”。簡慶芬想贏,可她其實并不夠愛自己。

“當(dāng)她選擇進入這段婚姻,其實就已經(jīng)是某種程度的自我犧牲,漠視自己的感覺。她明明知道這個男人還沒愛上她,知道這個婆婆不好搞,她還是決定踏入這個婚姻,去做一個最危險的嘗試?!?/span>

因此,在林依晨的理解里,“不夠善良”不是對他人,而是對自己。

《不夠》里的兩個女主角,進入婚姻或選擇獨身,分別代表了兩個同齡女性不同的人生選擇,也描摹著兩種不同的女性處境。可她們的世界并不是兩條平行的路,而更像是兩種對痛苦的感知與幸福觀的角度碰撞,就像簡慶芬口中說的,是一種“意識顫動的碎片”。

用林依晨的話來說,這部劇教給她最重要的課題是四個字:一念菩提。佛家語,世上本無我,世間萬物因緣,總在不斷運轉(zhuǎn)和流動,“你的世界就是你眼睛看到的那個角度”。那些偏執(zhí)與困頓,也許會隨著視角的切換而變動。

這是簡慶芬的困境,卻是林依晨的成長。


打 破

復(fù)雜、不討喜的簡慶芬,帶來了一個對多數(shù)觀眾陌生的林依晨。

曾經(jīng)的林依晨,靠著“甜妹”“少女”紅遍大江南北。23歲那年拍的《惡作劇之吻》里,心思透明、憨態(tài)可掬的袁湘琴,其對愛情的勇氣與率直,感染了當(dāng)年同樣還是少女的大部分觀眾。

到了10年后的《我可能不會愛你》里,林依晨又以干練獨立、果敢熱烈的熟女程又青,親手撕掉了撕下了“甜妹”與“可愛”的標(biāo)簽。

林依晨不是科班出身,卻總愿意打破自己,挑戰(zhàn)與上一個完全不同的角色類型。剛開始演戲的時候,她還在念大學(xué)。拍戲最初是為了幫著家里還債,大概從2003年拍《我的秘密花園》的時候,她發(fā)現(xiàn)自己漸漸真正愛上了演戲。

林依晨在那部劇里飾演一個“野蠻女友”式的角色,“有點勾起我內(nèi)在的一部分性格”,她覺得小時候其實蠻暴力的,經(jīng)常跟弟弟打架。其實她的內(nèi)在,既不完全是袁湘琴,也不全是程又青,可這二者都與她鑄下一段緣,給她的生命留下了不同程度的永恒影響。

從程又青到簡慶芬,從少女到中女,與林依晨合作過兩次的編劇、導(dǎo)演徐譽庭,見證了林依晨一步步成為一個越來越成熟的演員。

徐譽庭告訴南風(fēng)窗,這次拍《不夠》的時候,她需要隨時準(zhǔn)備好迎接林依晨的“深度發(fā)問”。

原本,徐譽庭沒有為角色設(shè)計星座,可拍給簡慶芬過生日的那天,林依晨一到現(xiàn)場就問徐譽庭:“簡慶芬的星座是什么?”由于劇集全程在冬天拍攝,場記繼而推算了生日日期、星盤,包括太陽、月亮、上升星座,有了這些,“依晨很自然地就想出了跟同事之間的細碎對話”。

直到這些年,徐譽庭也常在不少表演工作坊報名表里看到林依晨的名字,“好像只要她有空,就在馬不停蹄地學(xué)習(xí)”。徐譽庭認(rèn)識的林依晨,始終對自己嚴(yán)格。

約莫是從念大二、大三開始,隨著戲越來越多,林依晨意識到,自己將來可能會專心走表演這條路,但由于不是科班出身,她便給自己報了不同類型的表演課,陸陸續(xù)續(xù)接觸了黃致凱、陳家逵、馬汀尼、陳湘琪等演藝界的大師。

此外,她還嘗試過剪輯課程、到新加坡上過法國劇場大師開的面具和小丑課程。近幾年,她上過知名的表演流派“邁斯納課程”,也嘗試過林克雷特的聲音訓(xùn)練系統(tǒng),向研究莎劇的瑞典老師取經(jīng)……

這些都不曾被媒體報道。近年來,社會對林依晨的關(guān)注點聚焦于她的婚姻。但其實這幾年來,林依晨一直在做自己真正想做的、真正享受其中的事。

徐譽庭形容自己與林依晨之間有著“如水一般的清澈又舒服的交情”。《不夠》播出期間,林依晨由于一直在拍新戲而始終沒來得及追劇。臨近結(jié)局那周的一天,劇組休假,她才和老公一起來徐譽庭家里,一口氣追完了八集。

最讓徐譽庭觸動的,是林依晨與老公的相處狀態(tài),那是一種“很真實的幸福,讓我感動好久”,徐譽庭說。

她看到了公眾沒能親眼看見的一種幸福。幸福不是演給人看的,林依晨不要做簡慶芬,演著演著將自己也欺騙,最終忽視乃至錯過了自己真正擁有著的愛。


絕不委屈自己的“戀愛腦”

回想起來,林依晨覺得與自己最相近的人物,還是2011年的程又青。

程又青是那種“絕對不會為了愛情犧牲事業(yè)”的女性,而這是當(dāng)時的林依晨身上所不具備的。演程又青的時候,林依晨處于一段戀愛關(guān)系里。男友希望她能不要投入那么多精力在工作上,林依晨幾乎都愿意做出讓步,“那個時候我妥協(xié)了很多”,她對自己的“戀愛腦”歷史供認(rèn)不諱。

演完程又青后,林依晨做出了與男友分手的決定。

當(dāng)時,坊間一度傳出對于這段感情與分手原因的諸多猜測。一天深夜,林依晨在個人官網(wǎng)上發(fā)文:“難道你們沒有如此深愛過?全然不知那撕裂般的痛楚?請不要再拿始終無法證實的謠傳,一再撥弄無辜者還未結(jié)痂的傷口。我們都努力過嘗試過,只是最后終究只能互給祝福、互道珍重再見?!?/span>

即便是今天的林依晨,也毫不避諱自己對愛情的重視,“我是沒有愛情不行的人,不管婚前婚后”。即便不在親密關(guān)系中,她心中也一定有欣賞或仰慕之人。

離開程又青三年后,2014年,林依晨與認(rèn)識多年的友人林于超結(jié)婚。婚后,丈夫長年在美國做生意,林依晨則留在家與公婆同住。

但漸漸地,輿論與媒體開始猜測林依晨在婚內(nèi)“卑躬屈膝”,甚至傳出“林依晨4時起床給公婆做早餐”“為備孕生吃青蛙”等謠言。

對于那些傳聞,林依晨的第一反應(yīng)是“有點不好意思”。她認(rèn)為自己是“絕不會委屈自己的人”,雖然看重婚姻與家庭,“但我會去做的事情一定是我自己愿意做的”。

比如做飯,在美國與丈夫待在一起的時候,林依晨將做飯視為一種調(diào)劑生活的方式,也為了“不浪費糧食”。而在家中,由于工作時間不定,林依晨與婆婆、煮飯阿姨都會輪流做飯。

至于網(wǎng)傳的“生吃青蛙”則更好笑,其實那是林依晨很喜歡的一種當(dāng)?shù)仫嬈罚小扒嗤芟碌啊?,飲料里會加珍珠與綠豆等等。

林依晨不否認(rèn)自己活在某種傳統(tǒng)秩序之中,但秩序不等于規(guī)訓(xùn),一個不想打破秩序的人,也可以找到屬于他自己的自由。采訪里,她多次提到“東亞小孩”這個說法?!霸跂|亞,基本上我們進入婚姻就等于是進入他的家庭,所以,一個女性選擇踏入婚姻,是一個非常勇敢的決定?!边@也促使她時刻反思:“自己為什么選擇現(xiàn)在這個人?兩個人的目標(biāo)和方向是否還在同一條軌道上?”

林依晨心中理想愛情的模樣,是“這個人可以讓你完全做自己,讓你沒有后顧之憂地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一切,他能永遠支持你、鼓勵你、包容你”。

現(xiàn)在的丈夫能帶給她這種想要的安心。林依晨每一次做下的決定,無論是去美國的時間、帶家人出行的計劃、對劇本與角色的選擇,丈夫都愿意為她提供無條件支持,他最常掛在嘴邊的兩句話是“你高興的話就去做”,以及“happy wife, happy life”。

在林依晨看來,婚姻是需要經(jīng)營與保養(yǎng)的?!八拖褚粋€藝術(shù)品,比如像是一塊玉,我們需要常常拿布去清潔它,用手去溫潤它,甚至用我們手上的油脂去潤澤它。它是需要保養(yǎng),需要關(guān)注,需要細心呵護的。”

她總是愿意去滋潤它。


那些母親教給我的事

其實“家庭”在林依晨心中從來排在第一位,如果“家庭”和“事業(yè)”非要選一個,她會選擇家庭,“因為家里都是自己最親的人”。

這似乎是一個很不“女性主義”的選擇。尤其是在“賢妻良母”這個詞被某種程度污名化的今天,這種“利他”的本能與習(xí)慣,會讓一個女性被解讀為犧牲和求全?!暗鋵嵑芏嗯缘恼鎸嵰庠甘潜浑[藏住的,沒有人去詢問她們到底想要什么”,林依晨這么想。

林依晨自己有點小潔癖,喜歡時刻保持家里整潔干凈,而在家庭里,盡量照顧好自己所愛之人,更多源于母親的影響。

林依晨五歲那年,父母離婚了。父親因欠債離家,母親一個人帶大林依晨與弟弟。家里經(jīng)濟條件不算好,林依晨自然而然“具備了那種長女的特質(zhì)”,也下意識地以身作則,為弟弟做榜樣。

在林依晨的印象里,童年看到的媽媽總是在做事情,“一個肩膀扛下所有事情”。大概在三四歲的時候,林依晨就開始幫媽媽兼職做家庭代工。母女倆會從針織廠拿布料做一些女工或飾品、用黑色熱熔膠去粘假寶石和假珠寶,靠計件數(shù)算工錢。

不在做工的時候,林依晨眼里的媽媽也永遠“在煮飯或者擦地”,她看見媽媽總是蹲在地上,后來,媽媽的膝蓋越來越糟。

而在幫媽媽做工的過程中,母女倆“累積起來一些默契和情感”,母親身上的一些品質(zhì)也不可避免地影響著林依晨。譬如“凡事親力親為”,譬如勤勞和善良、尊老愛幼,“陪長輩走樓梯上樓,我們一定走后面,下樓我們一定走前面”,等等。

母親重視林依晨與弟弟的教育,但更多不在于學(xué)業(yè),而是在于為人的品質(zhì)。林依晨從母親身上學(xué)到最重要的三個關(guān)鍵詞,是“誠實”和“守時”,還有,“下一次要比上一次進步一些”。

林依晨念高二那年,母親突發(fā)腦中風(fēng)入院。那時,林依晨才知道,原來為了維持家里生計,媽媽靠著信用卡“以卡養(yǎng)卡”,長年累月利滾利,欠下了五百多萬新臺幣債務(wù)。

為了還債,身為長女的林依晨被迫擔(dān)起養(yǎng)家的責(zé)任。后來拍《惡作劇之吻》時,她最能代入湘琴的一個時刻,是一個人開車送懷孕的純美去醫(yī)院。這讓她想起,小時候,媽媽也在半夜2、3點突然不省人事,林依晨一邊安撫弟弟,一邊把媽媽送去了急診室。

她的早熟、獨立與責(zé)任感,起初的確是客觀條件促使,可也實實在在內(nèi)化成了她性格與人格的一部分。

2000年,為了給弟弟攢錢買一部電腦,林依晨參加了一場選秀比賽,從此進入娛樂圈。出道多年,她始終沒有放松自己,出道的前6年,一共拍了13部電視劇,最拼的時候,6天沒有上床睡覺。

剛開始拍戲時還在念大學(xué)時,因為不想耽誤學(xué)業(yè),林依晨經(jīng)常白天上課、課間背臺詞,晚上到凌晨拍戲。有一段時間,她將每天的睡眠時間壓縮到2個小時內(nèi)。

她的老師都不解:“其實她可以逃學(xué),她可以用各種理由請假,可她并沒有?!弊孕∈苣赣H影響內(nèi)化成個性的“誠實”“努力”,已經(jīng)成為林依晨的外在基本色。

迄今為止,家庭仍然是她的驅(qū)動力,也是她身后的港灣。成名后,林依晨還花了很多年時間鼓勵母親與父親和解。她請父親去做司機,給他發(fā)工資,全家一起出去旅游,“因為我相信,人到最后都得面對她自己擱著不去處理的東西”。

如今,在與母親的關(guān)系里,林依晨覺得自己成了“更像媽媽”的那一個。她常常叮囑媽媽看手機開燈、維持運動習(xí)慣、飲食。而母親在她生命里留下來的一些可貴品質(zhì)如“誠實”“負責(zé)”,她也希望能留給自己的女兒。


另一個自我

2021年,備孕七年的林依晨終于生下一個女兒。女兒的出生對她而言是個重要的人生分水嶺,在我們的聊天里,凡問及“這些年……怎么樣”,她都會先反問一句:“有寶寶前還是后?”旋即自己大笑起來,很快重回鎮(zhèn)定,“成為媽媽是一個身心靈完全碎裂解體,又再重組,進而升級的過程”。

對她而言,女兒是“無窮無盡的趣味與可預(yù)知的驚喜來源”,會源源不盡地持續(xù)放電。母愛不僅是給予,能量會源源不斷回到林依晨自身。

林依晨在32歲那年結(jié)婚,39歲生第一個小孩,一個接近“30”,另一個接近“40”,恰好是女性年齡段的三個分水嶺。可她對于歲月的感知,從來不來自數(shù)字,而是生發(fā)于對自我狀態(tài)的感知與內(nèi)心的觸動。

從婚姻到生育,林依晨在這一過程中感受到一種“自我的重塑”:“自己融入(別人生命)與讓別人融入你的生命的程度都發(fā)生了很大變化,但我不覺得是犧牲自我,你的‘自我’可能用另外一種方式重新建構(gòu)起來了?!?/span>

今年3月底,林依晨重新錄制了20年前《惡作劇之吻2》的主題曲《你》。在當(dāng)年的吉他版里,她的聲音青澀、柔軟,完全是少女的悸動與甜蜜,近20年后,林依晨以更沉著、知性的音色,重新唱了一遍“風(fēng)輕輕,我聽見你聲音……”

林依晨沒勇氣去重溫袁湘琴的時代,但她保留了“袁湘琴”們身上的能量,那種“可愛的、較質(zhì)樸的、不加修飾的部分”,代表她曾經(jīng)走過的路。

一個女性從20歲到40歲的成長,像自花瓣沉淀進根莖,滋長出孕育過生命的力量與厚度。

《不夠》最后,多年的“宿敵”Rebecca患乳腺癌,又失去近在咫尺的愛情。獨自扛過孤獨與無助的她,得到的最堅實的理解與擁抱,卻來自曾經(jīng)的“情敵”簡慶芬。

簡慶芬也最終向自己承認(rèn)了內(nèi)心深處的愛與恨,她終于看清了這段灰色婚姻對自己的情感勒索,從耽溺多年的敵意、不安里掙脫出來,勇敢地走向了“我自己”。

故事最后,簡慶芬從初期的“可惡”,歷經(jīng)可憐,漸漸變得可愛,甚至是可敬。一個懂得如何去愛自己,不再流連于他人目光與期待的女性,任何時候都可愛。

這份共同經(jīng)驗,是對袁湘琴、程又青們的超越。任何年齡段的女性,都不是非得揚起堅強、獨立的旗號,她們可以不夠善良,不夠完美,也可以經(jīng)歷一些不太“女性主義”的劇情。

40歲那年夏天,林依晨在社交平臺上分享了自己偶遇的一首烏爾曼的詩:“無論年屆花甲,抑或二八芳齡,心中皆有生命之歡樂,奇跡之誘惑,孩童般天真久盛不衰。人人心中皆有一臺無線電,只要你從天上人間接受美好、希望、歡樂、勇氣和力量的信號,你就青春永駐,風(fēng)華常存?!?/span>

也許更重要的是不為自己設(shè)限。時至如今,林依晨不再警惕和排斥自己身上的任何一種標(biāo)簽,包括“賢妻良母”。就像對角色的選擇,“標(biāo)簽越多代表幾乎沒有標(biāo)簽”,代表一個人越是立體。

最近,林依晨聽聞一個詞語叫“圣母婊”,“還蠻想試試的”,在采訪里,她笑說。幾天后,她在徐譽庭家里刷完八集《不夠》,而后在社交平臺上大呼“過癮”,并俏皮地感慨:“‘圣母婊’由衷喜悅+感激!”


版權(quán)聲明

本刊及官網(wǎng)(南風(fēng)窗在線)刊登的所有作品(包括但不限于文字、圖片、聲音、錄像、圖表、標(biāo)志、標(biāo)識、廣告、商標(biāo)、商號、域名、程序、版面設(shè)計、專欄目錄與名稱、內(nèi)容分類標(biāo)準(zhǔn)及多媒體形式的新聞、信息等)未經(jīng)南風(fēng)窗雜志社書面許可,不得轉(zhuǎn)載、摘編或以其他形式使用,違者必究。

版權(quán)合作垂詢電話020-61036188轉(zhuǎn)8088,文小姐。